毕业了，终于。

吴芸对这个三流大专院校一点也不留恋，当初脑子抽筋选了企业管理，毕业就等于失业。好像所有的工作都胜任，又好像所有的工作都不对口：谁会把企业交给一个20出头毫无社会经验的小丫头？

为了糊口，她找了份商场的促销员工作，晚班。倒不是为了睡懒觉，3年大学几乎都谈恋爱去了。求职屡屡碰壁后，才发现自己再不正经学点啥就要饿死了。所以，她需要时间来攒技能。

最近感觉有点头晕，但是看了看银行卡上的三位数，吴芸觉得医院是个遥远的存在。反正年轻，应该不会有大毛病吧。

1

男朋友帮她把所有的行李扛到城中村的出租屋，埋怨道：买这么多衣服，怪不得总缺钱！

吴芸心头一惊，这是他第一次嫌她花钱多。

也难怪，大学里各用各的生活费，最多也不过让他请吃饭买个礼物，毕业了，就是唇齿相依了，难不成还问家里要生活费？

人都这样，只有贴近自己利益了，才会显露本来面目。

晚上，吴芸厌恶地把男友的手推开，男友不依不挠，欲火中烧，最后干脆整个人都扑上来乱咬。她火了，站起来直接骂：

“神经病！你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！站了10小时的柜台，跟一帮子富太太斗智斗勇，才让她们掏腰包买下昂贵的香水。累得都不想说话，还要当你的性工具！”

“简直莫名其妙！”男友恼羞成怒，从床上跳起来，抓起衣服和手机就往外冲。吴芸也不晓得从哪来的勇气，“嘭”一声把门锁上了，还加了反锁。

睡意全无。忽然，她神台清明了：她这是怎么了？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和他那个了，也怪不得他生气。不对不对，自己根本不是因为累，是厌倦！惧怕！

2

自从上个月陪闺蜜小静去医院打胎回来，她就对那事有阴影了。

医院走廊里，吴芸苦劝：“你再考虑考虑吧，刘帅不是说毕业就结婚，让你生下来？他人还是不错的，对你也好。”

小静泪如雨下：“说得轻巧，我爸妈在大山里，这辈子都没走出过镇上。家里庄稼怎么办？他怎么养得起一家人？他要还助学贷款，他爸妈常年卧病在床，他每个月还要寄几千块医药费和生活费回去。他大学除了上课就是做兼职，已经很累了。”

吴芸叹了口气，小静家穷，可没想到找了个更穷的男友，俩人的助学贷款加起来都有10万了。

但是，她还是忍不住晓之以理：“我替你问过了。很多人打胎后就生不出孩子了，那时候你别后悔啊。”

“我能有啥法子。我爸妈勒紧裤腰带才把我这么一个独生女儿送上大学。眼看着要从省内一流的师范大学毕业，捧上当老师的铁饭碗，结果，怀孕了！我是有多不争气啊，早知道我就……”

“事已至此，你懊恼也没用了。两情相悦嘛，也是缘分，”吴芸从来不说“当时我就说了……”、“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”之类的话，她觉得这些话就像刀子，唯一的用处就是在伤口上再来两刀，刷一下说话者的存在感。这是天生的悲悯之心，也是她性格的闪光点。

“你再跟家里合计合计。你们又不是不相爱，早晚还是会要孩子的。也许这孩子是来报恩的呢，会给你带来好运。既然到了肚子里就是缘分，胎儿是有婴灵的。如果你把他杀死了，他就会变成婴灵，婴灵很可怜，力量弱小但又灵气十足，搞不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，永世不得超生。”吴芸情急之中把小说里的情节说了出来。

没想到小静真信了！睁大眼睛看着吴芸，手不自觉地摸向小腹。吴芸知道她的母爱已经被唤醒一点点了，她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小腹说：如果你真的能留下，将来我做你干妈，我付一半的生活费养你。

“那我再想想。”小静果然犹豫了，挂着泪水的脸上纠缠着无助无奈与疼惜。

就在此时，刘帅的电话进来了，也不晓得说了什么，小静听得心花怒放，最后竟然哭出声来，不断地摸着小腹：宝宝，宝宝，妈妈留得住你了！

什么情况！？吴芸一脸雾水。

原来，刘帅他们那个破村落因为风景优美，被规划为旅游村，据说还有什么文化遗产之类。总之，那些贫瘠的土地一夜之间身价暴涨，他们家——翻身了！

“你说的对，真的是宝宝给我带来的好运。谢谢你，芸芸！”

吴芸长吁了一口气，夸张地摸着小静的肚子说：“本来还想做干妈帮着你妈抚养你的，看来你爸妈是不需要我这个穷干妈的那几块钱了，但是干妈还是要认的啦！乖儿子。”说得小静笑颜如花。

哎，谁说钱没用，你看，一个电话就可以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。XX有风险，享乐需谨慎啊。

自那以后，吴芸就不想做那事了。倒不是因为钱，吴芸和男友的家境说不上特别好，好歹也是一般家庭。就是，突然间，害怕了，害怕这个自己不确定是否要和他共度此生的男人，在她的身体里不小心播种出一个生命来，到时候是留还是不留呢？

3

那天一个白衣乞丐死乞白赖塞给吴芸一个小鱼缸，里面养了一条金鱼。他说自己都要饿死了，没有钱买鱼食，行行好把它带走。

吴芸心软，又看看这是闹市区，虽然不懂为何独独给她，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阴谋，就接下了。不过，攒了一个月的日本料理餐费，就变成了几个包子，谁都不容易，就当是买他的鱼吧。回去跟男友说起，男友笑她蠢。

后面想想，钱是自己主动给的，给多给少乞丐都没有说，怎么可能是骗局呢？而且这鱼确实好像跟她有缘。

唯一不吉利的是：养鱼的当天晚上，男友摔门离家出走了。

她“咣当”一声神思清明：就是这件偶然性的事件，让她明确了这个人不是相守一辈子的枕边人。

618在即，吴芸起床清空了自己的购物车。不是买，而是理智地删除了一些不必要的选项。

作为曾经的剁手党，她一度控制不住自己买买买的洪荒之力。很多时候都是买回来一堆并不必要的东西。逛一圈豆瓣、公众号，被种草一大片，然后愉快地去淘宝买买买，最后衣柜被塞得满满当当的，第二天早上却依旧觉得自己今天不知道该穿什么，然后接着去买买买。

尤其是到各种购物节，什么双11，双12，618，提前几天就开始加购物车，前一天晚上一到凌晨零点，马上开始付款，生怕下手晚了就被抢没了。每年双十一的几百亿销售额中都有吴芸贡献的一份力量。

遇到商场的打折也从不手软，觉得便宜不买就是损失了，可是很多时候买回来却发现并不是自己喜欢的。

吴芸现在才醒悟：原来我一直都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之中，购买时只考虑感情因素，而没有进行量化分析。

吴芸吓了一跳，自己怎么就会量化思维了！好像开启了什么天眼似的。

夜深了，鱼缸里的金鱼吐了一个泡，吴芸赶紧给它添了2粒鱼食。金鱼一个激灵，“吧唧”一口把2颗鱼食一起吞了，隐约间露出一脸蒙娜丽莎的微笑。吴芸擦了擦眼睛，嗯，自己想象力是蛮丰富的。不过是条普通金鱼嘛。就是贪吃而已。

听说金鱼很蠢，给多少吃多少，直到撑死。所以人必须帮着它量化食物，就像理财一样。

对，我明天开始要学习理财！先从节制购物开始！吴芸暗下决心。

4

“喂，这次又是你的初恋转世？”

“闭上你的烟嘴！咳咳咳……别对着我，二手烟很毒的。我哪里来那么多初恋！”

“哦。那你为什么变乞丐送她金鱼？这是违规的。”

“你跟踪我？黑大哥，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啊。她付了钱，不是送啊，我把钱送寺庙了。”

“黑白无常都是出双入对的好啵，生生世世不分离的嘛……你留了一点钱买了2杯奶茶，你只给自己的加了珍珠，我的没有。”

小白被一口奶茶呛到了，缓了半天才说道：“你正常一点好不好。”

“说吧，那女孩跟你什么关系。”小黑搓着手，一脸如饥似渴的表情，八卦永远是他永恒的乐趣。自从这第88代白无常上任，他就知道他的欢乐日子将延绵不断。

哪个白无常会耗尽一生的修为只留必要的法力，去换取生生世世的记忆呢？背负那么多恩恩怨怨，累都累死了！可是小白就愿意。

“她送过我一只竹蜻蜓。”小白幽幽地说。

“噗~~哈哈哈哈~~~~~”轮到小黑笑喷奶茶了。

小白瞪了他一眼，不说话。

“喂喂喂，你等等我，最近你的修为上升得不错嘛，跑那么快了。我就想问问，是个什么样的竹蜻蜓啊，让你记这么久，喂！”

“少废话，前面有个百年难遇的善灵要收！”

“哦，是那个心理医生吧，我知道。那老头的七魂很重要。最近魔界异动，不断地寻找异灵，我们这确实不能出岔子。上个月差点就罚薪水了……喂喂喂，人呢，还有一刻钟啊，你慢点啊。”